旧时关山月

脾气不太好的,厌蠢症人士…………

【张启山X张夫人】 还魂门

老规矩,电视剧放糖,我扎刀,一向反着来,也算为后期着笔尹新月之死做铺垫吧。这是我自认为写过很有禅意的一个结局,灵感来源配图,雪地里路经归途,落了片茫茫大地真干净。

老九门拾壹之——张大佛爷篇(原著梗)

梗接上梗,上面链接,记得观看,不然get不上点。大概讲的是吴老狗追到东北去问张启山要一个为何清洗九门的说法,张启山什么也没回答,只留给他一句话,总有人要被恨。

原著一五向,这里只借大背景,内里私设改成原配向,原配向!

特此说明,版权是徐磊先生的,我不背锅。

依旧私设如山,人设剧情与电视剧所有无关,接受无能者慎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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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开地狱的大门,不请自来,贪欲念。

无常路上买命钱,是生是畜,黄泉见。

还魂门前许个愿,不要相约,来世见。


雪地里蓦地传来一声脆耳的叫喊,张启山扭头,看见吴老狗正一步一瘸地朝他的方向赶来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张启山神色微变,看得出,来人赶得急,靴子鞋底的雪积了厚厚一层,还没来得及处理。

张启山记得,吴老狗这时候应该窝在HANG(我是)ZHOU那个鬼地方

(请首页写文章的时候排查掉这个词好吗!!PO主一口老血吐出来)

小九的消息灵通,应该是能保下他的。他不担心这个,只是有些过往,让他不愿面对前尘,连带故人,也不愿再复相见。

张启山第一次,竟有些怕面对吴老狗。

“有点事,走之前得来看看。”

吴老狗喘着粗气,呆呆地说道。这东北的冰上咋呼,硌地脚丫子生疼,一双厚靴垫底都不好使,这会儿疼痛还有余地,他顾不上反应,只一味地盯着张启山看,张启山虽未说话,心里已明白了个七八。

这会儿赶人,是赶不走了。

“先找个地方住下,这几天,暂时走不了了。”

张启山脱下自己的皮手套替吴老狗掸了掸大氅上的雪,一手扶上他的肩。

“你可愿在东北挨上一阵子?”

言辞锋利,像是要把人生生定在这雪地里。

“这儿不比南方,苦的很。”

他又添上一句,张启山眯着眼打量起吴老狗,眼神向下一瞥,见他两袖空空,只怕是没将三寸钉带在身边。

他的目光有神,好像能把人琢磨出个洞来,吴老狗被盯得不自在,不待他问,自个就先招了。

“那熊玩意怕死,狗蔫儿似的,一心软,就没带。"

张启山神色如旧,倒是无过多意外,三寸钉是个难得的宝贝,别说是吴老狗,就算他自己,也未必舍得让狗儿来蹚这一回冰地。

吴老狗听了张启山的话,一边拨浪鼓似的摇头,一边又说。

”来都来了,没有个空去的理,佛爷没怕过的,我也不怕。”

他壮着胆拍拍胸脯,豪气云天地打起了包票,其实心里禁不住暗自腹诽,去TA NIANG(我相信你们会懂.....)的快嘴,怎么这么实诚?他问你就说啊?笨!!

吴老狗清澈的眼神直可往向心底,看得张启山心生出几分愧疚来,他眨了眨眼睛,道。

“时辰不早了,赶路吧。”

“佛爷,等等我,你们东北这嘎达的冰真不好蹚!喂!!”

张启山行得快,吴老狗嘴上犯着嘀咕,脚上一点儿也没落。


很快,张启山便找了个偏僻的小村庄落脚,到底是从小生在东北的人,虽然间隔十几年,地形地貌的尚且熟悉,吴老狗在心里默默庆幸,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惹大佛爷生气,不然张启山随便绕到哪个山头将他抛下,都是死路一条。

甫一踏进村庄,村民们就开始起打量这两个陌生面孔,张启山一身墨绿色军装显眼,领头的最先注意到他。村民都怕是哪个部队里的军官前来收缴粮食,纷纷躲避不已。

来搭讪的是个小伙,叫小哲,大约二十岁上下。

“二位有何贵干?”

张启山抬头,立马改成一口标准的东北腔。

“大兄弟,好歹行个方便,雪天路滑,赶路的家伙夜个儿体登了(昨天坏掉了),你说咋整?俺是前面洛云村的,不远,这次回一趟村,天晚了,今个儿能不能留俺们歇歇脚?”

村民们听着张启山一口正儿八经的东北腔,又听他道洛云村,即刻放下心来,洛云村是老早以前的叫法,现在已更名为陈家村,若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是村里的旧人,外人是不晓得这么多的。

小哲愣了神,故意装作再思忖一下,侧身让出了路。

“得,既然是咱本地的,没有生赶你们走的话,俺们这还有几间空房子,不嫌弃的话,跟俺来吧。”

张启山点头称谢,待小哲一路上与他们拉开了点距离,他低头,朝背后的吴老狗快速一句。

“跟紧我,别多说话。”

吴老狗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,自然猜得出这村子排外,他那一口的南方化音,不多时便会露馅,赶忙应了下来,掩紧帽檐跟在张启山身后。


“杨六婶家的闺女刚嫁了出去,房子空着,屋里倒还干净简洁,你们先住下吧。”

小哲带着他们特意绕了一条小道拐进屋子,许是不想让其他村民看到,徒增无辜是非,张启山他们一路上也识趣地未曾多言。他推开门,指点陈设,如实给他们招呼着。

“二位打哪儿来啊?”

他看似不经意,其实话中已带了几分打探之意。

“去了趟外乡长长见识,这年月,不当兵混饭吃,还能咋办?这不,家里表弟要讨婆娘,刚打了胜仗,回来收拾收拾家伙什预备着跟他女人走,不然哪有本儿讨人家过门。”

张启山心中明了,刻意用手点了点吴老狗,缓缓道来。虽然许久未见,但吴老狗跟解家表妹那点子事,九门里大都门清。这回这狗儿肯大老远跑去HANG(我是)ZHOU,肯定也有那丫头的缘故。

吴老狗被噎得瞪大了眼睛,都什么时候了,大佛爷还有心情拿他开涮。

小哲手脚麻溜,听如此说只是笑笑,一会儿又从隔壁提溜了壶烧好的热茶来,摆上两个瓷碗,给张启山和吴老狗各斟了一碗。

“婆婆说的真准,说是下午到,就是下午到。”

他咂咂嘴感叹着,不妨瞅到张启山疑惑的神色,才一五一十地将真话吐了出来。

“二位贵客见谅,我不确定是不是你们,方才小试了一下。你们放心,这里很安全,我也不是坏人,只是干些捉妖拿鬼的行当,走南闯北的,心里有点存货,看二位的行装,也能看出些门道来,不会有事的。”

一口流利的普通话,与方才的东北热诚小伙区别甚大。二人在心里偷念道,果然深藏不漏。

“什么婆婆?”

小哲的话引起了张启山的兴趣,难道,这个村子也潜伏进了他们的人?这可不是好事。

“往前三个房子右拐,屋里住了个婆婆,大约是两个月前来的,通奇门八卦,命格算理。"

小哲停了停,接着又说。

“只是,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,白天去算命的人都被赶了回来,只集中在晚上看相。”

“她说,今天下午会有两位贵客来我们村儿,果然二位就来了。”

“她的话村里人没有不信的,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神灵转世。”

小哲说完,给自己也倒了碗茶,一口热水下肚,一会儿再踏雪地,身心都暖和和的,甚好。

“这世上鬼神怪诞之说盛行,没有尽然,谁知道呢!”

吴老狗笑着打了哈哈,一味敷衍过去,其实心里已算出点小九九。

“既然婆婆一早料到,大兄弟可否行个方便,带我们拜见一下婆婆?”

张启山许久未言,一开口,便是一记定音。

本以为小哲会犹豫两下,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下来,倒让二人一时摸不着头脑。小哲是个通透人,度到他们八成有体己话要说,人也爽快,转身撩起皮衣,自个佯装不知地找了借口,先出门候着。

“呵,倒跟咱们老八重了买卖了。”

待人走后,吴老狗不禁嗤之以鼻。

“先去会会,见招拆招。”

张启山抬手,将碗里的热茶一饮而尽。通晓神灵的婆婆?果然有些意思。


算不上多严实的屋子,只是一间小平房,大约二三十平米,外边也没有花草,冬日的雪两三天一下,覆盖完天地,整个院子光秃秃的,真要说有点生气的,只有门里阵阵发出的纺织声响。小哲也是个懂礼的娃子,先敲了门,纺织机应声停下,待里屋有了正式回应后,他才将张启山与吴老狗介绍给婆婆,又替他们说明情况。

“恕老身病体失仪,让二位在门外候着说话了。”

门里透出来一股声音,细辨声音的纹路,似乎是个六十多岁上下的老婆婆。

“婆婆看相吗?”

说话的是张启山,他没有顾左右而言他,而是直接选择点明来意。

“今日时辰不是上佳,不看相,只算卦。”

婆婆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,便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们,冷风刮得纸窗子直响,似有冲破阻碍的意思。

“那请婆婆替我等算上一卦吧。”

张启山没有放弃,紧抓住婆婆的话茬接了下去。

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,静到树上雪渍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入耳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婆婆却丝毫没有再回答他们的迹象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她还是说话了。

“二位其中一位的尘缘未了,且一拖二,暂无止境。另一位,抱朴守拙,兴许有因有果。"

“叨扰了,多谢婆婆指点迷津。”

婆婆的话没有说尽,很留有余地,张启山听完,也不理论,只说了句客套话道谢,便用眼神示意吴老狗可以走人。

吴老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,人已被张启山强行拉着迈开了步子,其实,他觉得婆婆说的不无道理,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通灵的人存在?齐老八就是个先例,所以,这种事情,不能过早地下定结论。

吴老狗回了神,行至人身边停下,轻轻唤了一声。

“佛爷?”

”嗯,知道了。”

两道身影交叠,渐行渐远,屋子里的黑影直到眼见他们离去,消失在人眼看不见的范围内,才缓缓放下一直举着的双手。


当晚,张启山和吴老狗便歇在了杨六婶家的屋子,小哲给他们送去了不少干粮和水,勉强能过几天,等再熬个十天半月,确认追兵散了,再仔细为对方寻一个去处,未为不可。

小哲欲言又止地给婆婆斟上茶,虽是夜晚,天仍将阴,屋外的雪丝毫没有要停的现象,反而越来越大,雪压断了树枝,咯吱咯吱地,摇摇欲坠。

“已经照吩咐安顿下了,婆婆,您果真要....”

“怎么,不像吗?”

语气间似有置疑,婆婆一下子紧了话音。

“不不不不不,我愿意信婆婆的话。”

小哲连忙摆手,一双眼睛明亮,与尘世之人颇为不同。婆婆轻叹了口气,眼神茫茫,似涌现愧疚之意。

“小哲,让你费心了。”

“不碍事,那婆婆早点休息,我明天带他们再来,您自个儿把握分寸。”

他怔了怔,又好生安抚了婆婆一顿,复退出屋子,只留婆婆悠悠的话语回荡在房子里。

“不急。”


东北的冬天,能生生冻到人骨子里去,更别提半夜来临的时候。

除去一天的疲累,二人的神思皆是倦怠,吴老狗正靠在炕头上睡得正香,没了三寸钉,他的警惕性倒比往常提高了不少,一个人在门外琢磨着算位方向,足足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。

张启山则抱臂歪在立柱边,常年从军,令他早习惯了这样风餐露宿,食不果腹的日子,说句难听的,此时能有个遮挡风雨的屋子,就该偷着笑了。

一双颤颤巍巍的手正缓缓伸向张启山的肩膀,张启山算准时机,蓦地睁开双眼,稳稳抓住婆婆的手,眼神狠绝。

许是没想到来人会有所防备,那婆婆惊地立马缩手,正身面对着张启山临胸一枪,他腰间法器的光芒直接对准心头穿过,一个踉跄跌倒,生生咽下喉头一股腥甜。

棉被猝然掀开,二人看着婆婆受伤的模样,却并没有死亡,皆是一惊。

“你你你你你!!!!你是.......是.......“

吴老狗对着婆婆跌倒的地方瞅了好几眼,竟没有影子,结巴了好几下,愣是没说出口,话头不妨被张启山接下。

“鬼魅。”

张启山歪头偏了枪,道得一脸镇定,仿佛早有此猜想。

“别伤害婆婆,她是好人!”

小哲从隔壁闻声赶来,一个健步冲在婆婆前面,肉体相阻,替她挡去了法器残留的余光伤害。

斗下待得多了,这些盗墓人大多见过真粽子,对于神鬼之说大都是信的,这回倒真是活见鬼了?

吴老狗登时火冒三丈起来,三两步挪开,指着小哲开骂。

“好你个臭小子,早知道这老太婆非人非妖,还把我们往火坑里推,说,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,想干什么!”

吴老狗精神紧绷,唬得跳到张启山身后,下意识直抱紧自己的袖子,这玩枪杆子的活计,他可拼不过张启山。

“我知道婆婆的身份,是因为我祖上的行当是捉妖师,我也是捉妖师。”

小哲背过身去,低头查看,确认婆婆身体无碍,这才出口解释。见他们不信,又故意强调上一句。

“婆婆真的是好人,她来是帮二位渡劫的,不然,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任她伤害人类。”

张启山和吴老狗对视了一眼,不置可否。

“你觉得我们信,还是不信?”

小哲试着扶婆婆慢慢站起来,伤得不重,但是这难得的法器,只怕是受过高人点化,还是让婆婆受创不少。他冲着张启山二人吼开来。

“不管你们信不信,婆婆都不会伤害你们,你们是她的有缘人,她必须帮助你们顺利渡过劫数,才能蹚过还魂门,通向下世往生。”

“什么是还魂门?”

张启山发问。

“还魂门是每个鬼魂的必经之地,换言之,就是鉴定线,就像古书上说的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,人死后魂魄先归往地府,待地府验明了正身,分了业障,还完历经许可后才能踏向还魂门,所谓还魂,就是把自己在人间的情仇结清,只有通过考验,才能在门后,选择一条自己来世的路。”

“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吗?”

一直无言的婆婆突然启口,披风遮住的脸庞瘦弱,只留下半张面孔,苍老斑斑,看着有些可怜。

“如果没有还魂门,婆婆还会帮我们吗?”

张启山打量了三分,收起手枪,话问得直接,吴老狗双手一抖呵,心道,佛爷这刨根问底的老毛病又犯了。

“世上比鬼神可怕的是人心。“

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,却微微颤抖。

婆婆甩开小哲,独自顺着边缘慢慢走出房门,兴许方才的法器太过厉害,再加上一枪子弹,她的魂绷不住弦,举步维艰。

谁都可以这么问,唯独张启山不可以。

唯独他。


“管她是人是鬼,反正能帮我们逃脱追捕就行,有时候宁愿折在斗里都不愿被地上的人害死,佛爷,人生有些事不需要太明白,您就是太过把事儿扛在自己身上,好的坏的都是你的问题,你说你活得累不累,有一天得一天,过一天算一天呗。”

吴老狗捡起地上散落的家伙什,一股脑地嘟囔着,也不管张启山爱不爱听。都到了这份上,也没什么可顾忌的。

“哎,佛爷,佛爷!!”

张启山只觉得耳边又恢复了往日呱躁,一抬脚离了这纷扰地。

“我又说错什么了。”

吴老狗依旧自言自语地说道,好像并未觉得自己做错。

“再不说都没命说了,我还兜着干嘛!“

他冲着张启山的背影哼了声鼻子,确定人听不见,偷偷又加上后语。

“婆婆请留步。”

张启山叫住了婆婆,他有预感,和婆婆的谈话并未就此结束。

“贵人还有何事?”

婆婆回首,与刚才一样的表情,神情淡淡。

“方才,失礼了。”

张启山若有所指,婆婆低顺了眼眸,答道。

“我已不是人类,贵人不必自责,老身隐瞒身份,也是为了众人的安全,终究,是我的罪孽。”

张启山心里明白,点点头,只当往事过之不提。他虽忍得住,可要拖着吴老狗跟他一起担风险,尚且不妥,有些事,生来需要自己承受,已经连累那么多人了,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,于是急忙问道。

“敢问婆婆一句,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脱困?”

“请赎老身之讳,避见阳光,明晚且带你们去探探地形,后日早上,你们安心随我来就是。"

“既是我的劫,怎么着也得帮闯你们过去。”

言下之意,不言而喻。纵使是地狱无门,从现在起,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再也没有退路可讲了。

待张启山真正走远,婆婆突地一下捂住胸口,心上猛地一记疼痛袭来,痛得她扶蹲在地上,言语似有不平,恨恨出口。

“你对他,只是个陌生人。”

她用余光瞄向身后,后又赶紧收回目光,喃喃自语道。

“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。”

“这辈子,终是我先对你不起。”

冰冷的话语回荡在雪地里,想必心寒,犹胜天寒。


第二日晚,亥时三刻,习性良好的村民们都已早早陷入沉睡,村庄外五里的小树林内,张启山带着吴老狗准时赴约。

婆婆并未与他们客套寒暄,而是自顾自指着远处方向,向他们道开了缘故。

“你们是通熟地形的,我也不跟你们打弯绕,东北的门路多,这村庄本来的地道也很多,只是冰一上来,全淹了道,都尽废了。”

她伸长了手,一顺儿指向眼睛范围内的一个稻草堆。

“就剩了这一条,挖的浅,冰进不到太底下,上面的冰块已被人刻意疏通过,村民储存粮食,躲避仇家,多半都用这些个东西。”

话至此处,婆婆脸上竟难得地存了一丝笑意。

大致介绍完情况,三人站着各自思忖方案,吴老狗不放心,与张启山交换过意见后,一个人先回屋子打点好行装,准备明日清晨出逃。

“婆婆为何而来?”

张启山突然提出的问题,倒叫婆婆有些好笑起来。

“地狱之人,从来都是没理由的,佛爷不怕我害了人?”

她四两拨千斤地反问回去,看似点到,其实并未理睬张启山实际想问的问题。

“婆婆说笑了,您说的,人比鬼可怕,您都不怕,我为何要怕。”

张启山有意识地将手上的火把往自己这边移了移,婆婆的身影立马不再显得颤悠。

地狱鬼魅终究还是怕这些人间光亮的东西,可见人鬼殊途,话本子里说的,还是有道理的。

“我自无间来,这人世的爱恨嗔痴,自然见得多了。”

“佛爷也有什么往事不能忘吗?”

她愣了愣,还是问出了话。

“是我妻子。”

张启山不知怎么的,很想跟这陌生婆婆说说尹新月。

也许他太想念她,这股子执念化作心头一道伤疤,经年不忘,偶尔也是需要有个人来听听他的哀思,没人理解他,哪怕对着清风明月,也无处可诉。

靠着树干的身子忽然定住,婆婆用尽全力屏住身形,神思缥缈,仿佛至自身于无物。

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生者可以死,死亦可生。”

婆婆立马瞥过头去,黑暗中的影子掩盖了她的面色,青色的大衣一罩,根本看不清任何表情。

“您一定很爱她。”

“她的死有我一半错处,我配不上她,就算死后,我也没脸再见她。”

张启山自嘲般笑道,他满手业障,死后下地狱只有永不超生的份,怎配得上那抹白衣丽色。

婆婆闭上眼睛,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悲痛。

“老身也曾为人妻,知为人妻子,当时时事事为夫君子女考虑,或许她不这么想,夜深了,佛爷休息吧。”

大概不愿再同张启山纠缠这个话题,张启山也适时地止住了谈话,转身告别了婆婆。

“痴人。”

婆婆停顿良久,对着张启山的背影留下了眼泪。

坚强的人总是这样,受伤后在暗处偷偷舔舐着伤口,自己治愈疗伤。冷冷一阵风悄悄经过身旁,婆婆拢紧了衣袖。

过多的希望总是换来同等的失望,究竟天堂地狱是怎样的地方,无人知晓。


第三日清晨,卯时一刻,四人齐聚雪地间,两处军绿色背影一道,并一处单独青衣,一处小哲的虎皮大衣。春天未至,四处风景,骤然为这雪地增添了几分颜色。

二人虽奇怪婆婆为何能经得住阳光折射,所幸尚是阴天,想她不是凡人,应该自有脱困办法,便也没说什么。

婆婆的手脚一点也不逊男人,张启山与小哲又是冰上好手,吴老狗经过这两天训练,到底脑子活络,也逐渐摸清楚门道,大家走冰,着实没费什么劲。

婆婆在前面领路,走到尽处忽地停下脚步,打量了好一会儿,才一一向他们嘱咐着。

“绕过这短途的冰道,你们就能上了地,远处是一片大林子,一旦进了林子,迷雾笼罩,伸手不见五指,很好藏身,以二位的身手,应该不成问题。”

三人跪地,接二连三地卸下靴上加着的刀片,收入怀中。

“婆婆,你简直是我老五的大恩人,我回了家乡一定给您早中晚各上一次香,祝您早日托生!”

张启山听了话,赶紧瞪了他一眼,吴老狗立刻反应过来,一个劲儿地捂紧自己嘴巴,再不敢多说一句。

“请婆婆留下姓名,好留个纪念。”

张启山如是想着,算是报答她的恩德吧,是人是鬼,总归是善类,比起他们这些张着嘴巴却吃人不吐骨头的人,要好太多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婆婆轻轻吐了口气,眼神不慎瞥过张启山腰间,一块龙凤玉佩静静地竖在皮带上,好玉呈色如旧,纹路已略显模糊,竟不知被端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回。她眼神烁烁,似有星光点点。

“得故人犹记至今,已是老身之幸。”

“二位,就此作别。”


婆婆一个人慢悠悠地朝雪地深处行去,步履匆匆,雪不仅没有没过她的魂魄,反而视若无物。只见她的皮肤开始渐渐褪去黄斑,周遭皮肉也变得紧实起来,一双柔荑白嫩细滑,小巧的脸庞精致可人。

哪是什么婆婆,竟是个容颜清秀的姑娘家。

她一回眸,张启山与吴老狗登时呆在了当场。

“那不是嫂.......难道婆婆是......!!!!!”

吴老狗张合了口齿,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他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婆婆,又转头看向张启山。

张启山的面色苍白,双拳倏地握紧,日思夜想的容颜就在眼前,借着仅存的一丝清醒念头,他开始回忆起过往。

“婆婆是不会伤害你们的!”

“婆婆是你们的有缘人。”

“故人已去,佛爷也有什么往事不能忘吗?”

“您一定很爱她。”

猛然惊醒,原来,她一直在身边,那种熟悉的感觉,始终是她。

张启山此刻像堵了块大石头在胸口,想抓住些什么,可是一伸手,又觉得空空如也,他什么也留不住,留不住那么多条性命,也留不住她。

三年了,尹新月走了整整三年。

这三年来,除了一直把自己尽力埋在军政事务上,每当午夜梦回,梦魇惊神,他总是带着一头冷汗醒来,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。他一遍遍呢喃着亡妻的名字,心如刀绞。

是不是当初自己能忍住欲望不娶她,不爱她,她也许会像一般女人一样,到了年龄,结婚生子,安度此生?

是不是当初早回来一天,一切都会不一样,她也不会走。

长沙覆灭是意料中事,九门倒了与他何干?也许吴老狗说的对,他不该把这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。

那个女人,他的妻,尹新月,就死在他怀里,带着对他的眷恋,安静的面容,没有一丝血色。

那是张启山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刻之一,痛到他不肯再回忆,便选择深埋心底。


“新月.....?”

张启山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,他不确定般开口,久违的呼唤,令尹新月猝不及防一怔,顺着脸庞滴落下两行清泪。

她回首,徒留下最后的相望。再见,再也不见。

“好好活着。”

“启山,来世再见了。”

尹新月一手扶着拐杖,一手缓缓握拳放开,手掌间倏地聚集起一股强大力量,一束光环迅速将她笼罩,四周风雪交加,紧紧包围着尹新月,阻碍得众人睁不开眼,张启山欲往前行,却也被逼得进退不得,只好伸手挡住风暴,定在原地。当暴风骤停,雪团卷着尹新月的魂识消失在三人面前,茫茫一片雪地,哪有半分人影。

“小哲,你说还魂门通向哪里?”

张启山盯着尹新月消失的地方,忽然出口。

“天堂,来世,或者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去处,不同的人,不同的业障报应,就会有不同的结局。"

小哲看向天边一抹渐渐升起的云彩,接着补了一句,他是个捉妖人,何尝不是个见证者,见证着这世间的爱恨情仇,嗔痴离怨。

“你放心,婆婆完成了她的心愿,通过了还魂门的考验,她可以去往任何地方,一个她自己自由选择的地方。”

“那有没有来世还能遇见的人?”

老天垂怜,就留给他一次幻想的权力吧,他好不容易再见到他的妻,明明才见面,却还是走了。

“有心,就会的。”

小哲没有否认,抬手抚上张启山的肩头,轻轻拍了两下。

张启山弯腰窜起地上一团雪,轻柔地抚过痕迹,又执起腰间一直挂着的玉佩,重重地亲吻着。

“下辈子,你等我,我还你千倍万倍。”

张启山相信,尹新月会懂的,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,她永远都扬着那温和如熹的笑容,永远不会怪自己。

那是他的妻啊。


张启山定神,仿佛做好了某种决定,掉头欲走,吴老狗立时拦住了他。

“佛爷,为什么,为什么又是这样一声不吭,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!只要是你说的都行啊!”

他不甘心,朝着张启山的背影吼了出来,整整五天了,一直想问的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,他不知该如何对张启山讲明,那些往事深埋心底,就像被人紧紧拽着一头的死结,一刀刀狠扎进众人的心口,使人痛不欲生。

他不敢解开,也不敢问大佛爷,即便面前的人既是罪魁祸首,他也不愿轻易恨其中任何一人。

爱恨是件多容易的事,偏偏吴老狗做不到。

多少人因此丧命,张家线上的伙计,二爷的夫人,老六,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人,一个又一个横在乱尸坑里,土里堆着的都是没有全尸的性命,代价太大了。

到底是怎样的事情,需要这样去了结?

吴老狗不明白,也压根不想明白,他只是需要张启山的一句话,爱恨一念间,全在于他。

“有些事我以前不会说,现在也不会。”

“老五,走吧,去你该去的地方,永远别再回来了。”

张启山转身凝视了一眼吴老狗,头也不回地走向尹新月指引的那片雪地中。

这个世界,有人此刻降生,有人此刻死去,而那些想活着的人,那种不抛弃,不放弃的信念,凝聚成一股爱。当第二天,太阳照常升起,阳光撒在身上的那一刻。


那是——希望。


作者OS:

小哲是见证者,张启山,尹新月,吴老狗分别是局中人,这样的四角对线,希望形成一种对比的视觉。

世人皆知东邪狂,何人可解心中痛?

这句歌词是我对张启山的评价,也许他暮年为了LINGXIU的一己私欲去寻找长生秘密,确实夹杂了点愚忠在里面,但也是他的性格所致,因为他先衷心,才有一系列因果。一两句话,真的很难评断一个人的一生,也许从那瞬开始,我就彻底爱上了这个虚拟人物,没有理由。

也许对于看小说爱上张启山的人来说,喜欢的莫过于当年那个说着,总要有个人被恨的男人,他说,如果可以,他也想像那个戏子一样说着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话,因为他是张启山,所以他不可以。

我一直忘不了这个原梗短篇,但电视剧拍不出这种悲凉,只有通过人的文字来感知。自问文笔不好,希望多少还原一点吧。

大佛爷军令如山,独承后世嗔痴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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